一个作家或批评家在提倡一种事物,反对另一种事物时候,语意和语气容易有所偏重一边。如李白《古风十九首》其一所表现的对南朝文学的全盘否定,秦观以上言论亦属此类情况。事实上,在《春日杂兴十首》其十中,他发表了几乎完全相反的看法:
“艺籍燔祖龙,斯文就沦丧。帝矜黔首愚,诸巂出相望。扬马操宏纲,韩柳激颓浪。建安妙讴吟,风概亦超放。玉绳带华月,艳艳青冥上。奕世希末光,经纬得无妄。……”所以,即便秦始皇焚书坑儒,给社会文明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;然而,终究不能长久,人类文化与文明是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,在正声微茫之际,又顽强地生长起来并绵延下去。
文学是人类文化的一个分支,在社会生活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。该诗批判了“文章无用”的错误观念,对扬雄、司马相如、韩愈、柳宗元以及建安文人的不朽功绩给予高度评价。秦观对汉魏文学的肯定并不仅见于这一首诗中,《刘公干》一诗可以参照:
“邺中多贤豪,公干气飘逸。弱岁颇徊徨,飘零低金室。……五字一何工,妙绝冠俦匹。所得虽经奇,未得偏人失。”此外,《与李德叟简》赞扬黄庭坚“文章高古,邈然有二汉之风”,《秋夜病起怀端叔作诗寄之》称颂李之仪的文章“雄深迫扬马”,《曾子固哀词》中以扬马崔骃蔡邕衬托曾巩的文学成就,都表现了秦观对这一时期文学的推崇,由此亦可以看出秦观对于文学发展所持的并非是倒退的观点。
在《韩愈论》中,秦观还涉及到文学发展的历史继承性问题。他说韩愈之文:
“钩列、庄之微,挟苏、张之辩,马之实,猎屈宋之英,本之以《诗》《书》,折之以孔氏,”“犹杜子美之于诗,实积众家之长,适当其时而已”。一个时代的文学必然要接受前一时代文学的影响,一个作家的创作总在继承前人优秀文学遗产的基础上进行。作家个人的努力固然重要,但依然离不开先驱者的探索与积累,凭空的创新是无根之木,无源之水。只有以既有的情况为依据,以现存的条件为前提,去粗取精,去芜存真才有希望达到时代的顶峰。秦观以客观、历史的眼光,把握到文学发展的一个基本规律。
事实上,我国古代诗文发展到唐代,内容、体裁、风格、技巧各方面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,具备了成熟与辉煌的条件,韩愈、杜甫的出现确实是适当其时,六朝时代诗文尚未完全成熟,而宋元则已是戏剧文学的酝酿成熟时期,都不是诗文华大成的最佳时代,杰出的文学家固然会对文学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,但他无法根本性地改变历史的进程,这便是陶渊明何以不见于他的时代,苏轼所开创的豪放词风何以到南宋才拥有众多同调的原因所在。
正因为认识到继承前人文学遗产的重要性,秦观在其文学实践中总是自觉地兼取众长,融今铸古,把艺术修养建筑在博大深厚的基础上。
他少年习赋,“常记前人所作一二篇,至今不忘响”,居家应举时,“尽取今人所谓的时文者读之”,“杜门却扫,以诗书自娱”。《韩愈论》中,他评诸文家、诗家风格:
“探道德之理,述性命之情,发天人之奥,明死生之变,此论理之文,如列御寇、庄周之所作是也。别白黑阴阴、要其归宿,决其嫌疑,此论事之文,如司马迁、班固之作是也。原本山川,极命草木,比物属事,骇耳目,变心意,此托词之文,如屈原,宋玉之作是也”。“昔苏武、李陵之诗长于高妙,曹植、刘公干之诗长千豪逸,陶潜、阮籍之诗长于冲澹,谢灵运、鲍照之诗长于峻洁,徐陵、庾信之诗长于藻丽。”这番概括可谓老辣简炼,如数家珍,可见其玩味之深透。由此,亦可见其学习前人,博采众长千一斑。
03 重视《诗》《骚》传统,推崇汉魏文学精神,同时也并不全盘否定六朝的艺术趋尚在诗文中,他经常提及晋宋间人物,如:
庚郎江今赍珠璧,小砑红笺挥免毫《和王通叟琵琶梦》翩翩曹公子,子猷定前身。《次韵曹存之啸竹轩》诵言成绝唱,叠叠迫阴何。《过六合水亭怀裴博士》画船京口见停挠,潇洒浑疑谢与陶。《次韵二首》其二归途父老欣相语,今日程公昔谢公。《游龙门山次程公韵》已烦逸少书陈迹,更属相如赋。《西碟宴集二首》其二可怜一段风流事,特欠支郎与子猷。《与倪老伯辉九曲池有怀元龙参寥》这些诗句都不是吟咏晋宋间文人,而是借之比拟赞美朋友,从而间接表现了他对这一时期文学趣味与风格的肯定和追慕。经过魏晋文学自觉时代到六朝,文学观念日趋明晰,文学逐步成为一个独立门类,对文学界限的争论,对文学特点的探讨,促使文学的形式与艺术技巧在这一时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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